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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做完核酸后,唐曉冰讓滕熠等她一下。

  她追上翔翔一家人,掏出手機和對方說著什么。翔翔媽媽顯然對她還抱有成見,不時伸手指著她的鼻尖戳戳點點的,翔翔爸爸在一旁插不上話,只能偶爾拉一下妻子,想把她拖走。

  滕熠背過身去,手在褲兜里摸了兩下,掏出一條獨立包裝的冰糖,他撕開口,把口罩拉低,一仰頭,把整袋糖倒進口中。

  這種冰糖是沖調飲品用的,但也有明顯的顆粒感,與甜而柔軟的白砂糖相比,他更喜歡也更習慣于冰糖的清涼和咀嚼時的脆感。而這種獨立包裝的冰糖,不僅方便攜帶,而且不會弄臟口袋。當年的自己是買不起這種冰糖的,兜里只裝散的,每次洗衣服的時候,媽媽都會記得先掏空他的口袋,再去泡水洗。

  他以前吃糖沒這么兇,一天也吃不了幾顆,媽媽病重那段日子,他才逐漸依賴成癮。有段時間,他甚至以此為生。

  諷刺的是,他沒因此罹患糖尿病或是牙病的根源,卻來自流淌在血液里無法改變的生命基因。他曾無比痛恨這層無法剝離的血緣聯系,他抗爭過,絕望過,后悔過,但最終只能屈服于命運,向命運低頭。

  是啊。

  他能改變什么呢?

  在既定的命運面前,他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,他的人生境遇又是如此的卑微,他改變不了結局,也改變不了任何人。

  包括她。

  終究是他太貪心了。

  一點點細枝微末的甜,也能讓他心甘情愿地沉淪其中,無法自拔。

  口中冰糖化盡,余下一絲淡淡的苦澀。

  “我好了,回去吧。”

  唐曉冰回來了。

  滕熠轉過身,看了看她。

  “你過去跟她說什么?”

  “我把電話留給翔翔父母,有什么問題他們隨時可以找到我。”她說。

  他看著她,半晌沒有說話。

  她心里隱隱覺得不安,“你怎么了?”

  他搖搖頭,看向別處,“你還是喜歡沒事找事。”

  她聽了一愣,旋即解釋道:“不是,我不是喜歡找事,我今天的確做錯了,人家對我有意見是正常的,無論他們接不接受,我想承擔自己該承擔的責任。而且,我也不想讓他們因為我……因為我……對你……”

 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。

  “對我怎么樣?說我是殺人犯的兒子?”他突然搶過話。

  唐曉冰唰一下抬起頭,愕然望向滕熠。

  他的口罩動了動,似是在冷笑,“這是事實啊,有什么不能說的。還有你,唐曉冰,你以后別動不動就擺出一副圣母的姿態,沒有人稀罕你的責任心和憐憫。她不會,之前的外賣小哥也不會,再往前,你高中維護過的弱勢同學更不會感激你。為什么?因為沒有你的出現,或許事情不會變得更糟糕呢。”

  她怔怔地看著他。

  “聽不懂?聽不懂我就說直白些。她不會接受你的道歉是因為她恨你傷了她的孩子,這口惡氣沒出之前,無論你說什么做什么在她那里都是錯,只會惹她更煩;外賣小哥根本不會在意我這一單,更不會因為你替他跑腿就因此感激你,他原本可以以惡劣天氣為由向平臺申訴,少跑一單,多休息一會兒,可你偏偏打亂了他的計劃;還有,董雅麗,你替她出頭與霸凌她的女生們對抗,你以為你救了她,其實,她最后被那些人打得只能轉學。所以,唐曉冰,別妄圖用你的同情心和愛心去拯救世界,你什么也做不了,四年前如此,四年后,還是如此!”他看著唐曉冰由紅轉白的臉和微微顫抖的肩膀,聲音愈發寒涼,“你記住,永遠不要對我懷有圣母心,因為你拯救不了我,你只會被我拖下深淵。”

  滕熠說完就走了。

  他沒有回家,而是走向相反的方向。

  唐曉冰看著他的背影,積聚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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