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喵……”不知誰家的貓在夜里叫,嗚嗚咽咽的,像是小孩的哭聲,攪得人無法安睡。
屋里沒開電扇,悶熱難當,滕熠在竹席上翻了個身,換了個姿勢繼續躺著。
“你還沒睡嗎?”頭頂傳來唐曉冰沙啞的聲音。
他瞇著眼睛,看著蚊帳里的人形輪廓,輕輕嗯了一聲。
四周又歸于寂靜。
呼吸聲一重一淺,一上一下,頗有節奏地替換著。
“滕熠……”
“嗯。”
“地上潮,要不,你還是上來睡……”
“不用。”
頭頂響起一聲無奈的嘆息,像是小孩子在大人面前做無謂的抗爭,結果早已注定。
“你……一定很想阿姨吧……”她伸手撫過薄薄的紗帳,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。
他沒回答,也沒有動。
“你保留著阿姨用過的物品,走進這個房間,就感覺阿姨還活著一樣。”她說。
黑暗中,看不清對方的面容,但她感覺到有一絲憂傷在四周悄悄蔓延開來。
靜默了一會兒,他轉過身,仰面平躺在席上。
窗簾被夜風吹起一角,窗外的光亮便長驅直入,照射在他的臉上。
半明半暗的,愈發添了一絲神秘的意味。
他瞇了瞇眼睛,低聲說:“別說沒用的,趕緊睡。”
她像沒聽見一樣,繼續念叨著:“我知道你想,不承認也沒關系,反正你向來嘴硬,有什么傷啊,痛啊,委屈啊,都喜歡自己憋在心里。”
“嘶!”他發出警告。
她似是笑了聲,接著問:“滕熠,你做的這一行有意思嗎?孫姨說的,你開了間洗車行。”
他本來不愿意回答,可一轉眼好似就能看到她那委屈哀怨的眼神,喉嚨一陣發癢,嘴便不受控制地動了動,“嗯。”
“你別光嗯啊嗯的,跟我說說嘛!”她把手伸到蚊帳外面,沖著地上的人影擺了擺。
他拽了下腰上的涼被,又把頭枕在手臂上面,歪著頭看她。
“滕熠……”她又晃了晃小手。
他聽到自己內心里傳來一陣丟盔棄甲的咣啷聲,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,說:“真沒什么好講的。”
“那我也要聽。”
他隔著紗帳望她,低聲說:“洗車沒什么好講的,你應該不陌生,現在居民區附近都有這種店。”
“我知道,我們家附近就有。”她跟爸爸去洗過車,洗車店設計得像車庫一樣,車子開進里面,有專人用高壓水槍沖洗車體,車洗干凈后開出來停在路邊,一群大媽拎著抹布水桶蜂擁而上,片刻功夫就把車擦得锃光瓦亮,一塵不染。
“洗車現在樣數也多,有精洗和深度洗,精洗比一般的好一點,深度洗則涵蓋去污、殺毒、真皮護理、發動機、手噴釉等等項目,價位不同,服務項目自然也不同。我做洗車生意,也做汽車美容。現在的人都講究,對車的舒適度要求也高,新車從內到外都要做裝飾,玻璃貼膜,就是汽車前后擋玻璃,以及車身兩側玻璃都要貼膜保護,還有車內光觸媒健康,做一次內部光觸媒治理,能大大縮短新車有毒物質散發的時間,再有就是底盤裝甲,顧名思義,就是給汽車最脆弱的底板加裝護甲,防止磕碰,而車衣和改色膜,則是對車身漆面進行細致的保護,其他的,座套、腰靠、頭枕這些,就是配套的,看車主喜好。當然,我干得遠比這些雜,基本上來什么活就干什么活,盡量滿足車主需求。”他一口氣說完。
她不知道聽懂了沒有,半天沒言聲。
過了片刻,才聽到她呼氣的聲音,“你真了不起。我以為洗車只是用水槍沖一沖車子就好了,沒想到里面還有這么多的講究。”
他在黑暗中扯起嘴角,“你能聽懂?”
“能聽懂一些,但有很多內容沒接觸過,第一次聽你說。譬如光觸媒,它真的管用嗎?”她好奇地問。
“當然。車用光觸媒能有效去除甲醛和苯等有害物質,還能消除車內空間異味,抗菌,防霧。”提起自己熟悉的工作內容,他的語氣顯得沒之前那么僵硬疏離了。
她輕輕哦了一聲,側過身,趴在床邊看他,“你很喜歡你的工作。”
“糊口而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