夢想破滅，還是心疼？

陳立一路都在想這個問題，回到刑警隊時天已黑，他沒下車，看著門口匆忙進出辦案查詢的警察，押著詢問的犯人，突然覺得一切都不真實。

或許赫明當時的心情是兩者都有吧，看他后來做的一切，以及他和繼父打電話曾透露的字里行間，就能知曉他的內心。

碼頭他突然出現救了馮嚴葉小瑤實屬無奈，可他必須去做，不禁暴露自己。可也許，那次之后他并沒有露面，是不想破壞葉小瑤的憧憬也好，不敢暴露葉淵的事也罷。

如果他后來沒有露面，依然在暗處默默幫她呢？

他看了她的信十年，警方能找到信中規律，窺破葉小瑤的內心，赫明豈不是更能？

知道那些美好是她憧憬的期待的虛構的，可也能從中知道她心里渴望的。

他暗中相助，為她也是為自己。

遠遠看著，也許赫明在期待著有一天塵埃落定，往事悲喜退進，他與她能在新的世界中，以全新的面貌，陌生人的樣子相遇。所以他才這般幫她卻又沉默。

陳立想到這個可能，心中不禁震顫。

如果是這樣，那么就解釋的通為什么葉小謠一直給西北寫信，更解釋通了，那天天臺上的推理，其中一人是后出現處理的，而不是兩人一同出現，還有諸多細節。

難道，赫明一直沒有在葉小瑤面前再顯露過嗎？

那葉小瑤知道他的存在嗎？

肯定是知道的啊，無論是碼頭那次，還是那些他偷偷幫她的細節。

葉小瑤都能感知到后來順利是有一股勢力暗中抬舉。何況赫明這種手段的，她怎么可能不知道，那她沒主動找他出來過嗎？就這樣和他默契的保持著這種平衡？

不管如何，葉小瑤肯定知道父親出事了，后來那些信，難道是故意裝作不知曉？

陳立只覺得這是一件非常悲傷的事。

葉小瑤那么敏感會不知道父親不在西北了？會不知道赫明是什么角色？

可她一直保持著給西北寫信的習慣，蘇蕭明家里搜查出的信沒有近兩年的，會不會是近兩年的信，和以前的不同。葉小瑤后來的信全是寫給赫明，表面是寫給父親，實際上全是暗示赫明，為的就是指使他按照她的想法做事。

那赫明自己知道嗎？

如果他知道她在利用他，還繼續為她？

清醒的沉淪，陳立突然回想起最初分析紅痣女時，紀莫年給這個故事中那些男人的總結，每一個被她接近利用的人，都是清醒的沉淪。

那么，赫明也是嗎？

陳立想到此只覺得到內心發堵，他倒寧愿赫明不知道。

所以蘇蕭明到底是不是赫明？如果是，他的死必然有葉小瑤的手筆，那他最后，有沒有后悔過？

如果不是，陳立心里還好受點，最起碼對赫明，沒那么殘忍。

……

蘇蕭明葬禮那天，陳立在追悼會門口對著來的人和名單，無論腿腳不好的，還是看不見需要被人攙扶的，確實全都來了。

陳立驚訝的同時也很感嘆，殘聯會的人真的都很通透，不管這人是因為什么死的，過去做過什么，是否犯罪，是否做了錯事，他在殘聯會期間都是良善的一面，他們便不會去計較這個人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。

大概就是因為他們曾受過冷眼和世俗的不公，才更珍惜其中一面，而不是去立體的考量這個人是否值得深交。

這個發現無疑令陳立對人性，有了新的看法。

大眾尤其是普通人，更多時候都拘泥于對一個人方方面面的考量，這樣反而很累。

可究竟是只看這個人面對自己的一面，還是要去綜合理解這個人，這個話題其實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。

小寒和小王對此看法就不一樣，小寒認為，還是要綜合立體看待一個人，畢竟一個人和你關系好時給你善的一面，關系不好時，會不會把黑暗的一面對你呢，綜合考慮再交往更安全。

小王則不這么認為，他覺得，任何人對你流露好與壞的一面，其實取決于你的態度。你若是對其良善，對方自然良善，你若對其有敵意，對方自然對你也多有防備。

這兩方其實都很有道理，但陳立詫異的是，他倆討論的結果，和他想的結果正好相反。在他印象中小寒更感性，小王更理智，可他倆的答案，反而小寒理智一些。

小寒也感嘆小王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，這大概也是人心不同的面吧。

不過這個話題沒持續多久，就隨著追悼會開始，而讓人覺得傷感了。滿屋子的人給蘇蕭明送行，小寒不禁想起了岳明的葬禮。

因為刑警隊里大家還有自己的任務，所以岳明葬禮那天來的人并不多，但此時罪犯的葬禮上，認識的人卻全來相送，她不知怎么形容這一刻的心情。

追悼會開始，陳立走在參加葬禮的人中間，細致打量每一個人的身形，神態。

之前陳立將所有會員都調查了一遍，有幾個重點的，今天特意查看了一下，但都讓陳立失望了，并不符合。但他也沒放棄繼續觀察這些人的神情。

葬禮開始前，他就發出了一個信號，按分組方式每個會員都做了筆錄，詢問和蘇蕭明的關系，但詢問不是重點，他們誰和蘇蕭明的接觸早就調查清了。重點是陳立需要在這個過程里，給這些人透露點消息。那就是，警方已經確定了葉小瑤就在火女之中，并且已經有明確指向。

當然案件細節不能說，但做筆錄的警察會很巧妙地聊到最近警方的懷疑，以及一些暗示，制造的很神秘。

然后觀察著每個被詢問的人的表情。

這信息會傳達的模棱兩可，不知內情的人會疑惑，也不關心，但如果是知道案情的人，應該一下就聽得清楚。

雖然身形不符，但陳立還是不肯放棄，做了這樣一個局。

可葬禮開始前他詢問小寒他們筆錄結果，卻還是沒有特殊的，陳立聽了，越發心情沉重。

葬禮開始后他依然來回觀察，陳立覺得如果自己再次看到那個人，一定能認出他的身形，可走了幾遍，每個人身邊近距離接觸，都沒有結果。

漸漸地陳立也開始質疑，難道真的是他想錯了？蘇蕭明真的是赫明嗎？

追悼會到了一個一個上去獻花的環節，陳立站在一邊，心里越來越失望，最后一個是付振明，他原本是坐在輪椅上的，可他卻要求旁邊人把他從輪椅上扶起來，他不想坐著鞠躬送自己朋友最后一程。

殘聯會的人也沒勸，都過來幫忙，這是對同伴的尊重。

可當兩個殘聯會的將付振明從輪椅上架起來的一刻，陳立看著他的背影，心里卻一下什么東西炸開了。